那双被乡愁磨破的旧鞋，是我心中最柔软的记忆

记得那个清晨，天还没亮透，母亲蹲在我面前，帮我系好最后一根鞋带。那是她亲手纳的千层底布鞋，针脚密得像是要把整个村庄都缝进去。

“走慢点，路上滑。”她说完就转身进屋了，但我分明听见她低声抽泣的声音。那一刻，我知道，这双鞋不只是穿在脚上的，而是紧紧绑在我心上的。

小时候，鞋子是奢侈品。

夏天赤脚跑田埂，冬天冻得通红也要把唯一的棉鞋捂热再穿出门。我记得每当过年，母亲都会从柜子里取出一双新做的布鞋，不说话，只是笑着看我穿上。

“鞋子合不合脚，只有自己知道。”这句话后来成了我人生路上的信条。

那些年，我的世界很小，小到只有一双鞋能踏遍的范围；而如今我的世界很大，大到再也找不到一个地方像家乡那样让我安心脱下鞋子走路。

离开家那天，我提着行李箱，穿着一双新买的运动鞋。那种轻便感让我兴奋不已，仿佛真的可以走得更远、飞得更高。

可随着时间推移，我发现城市的地面太硬，踩上去没有田野里的松软；地铁站台太冷，不像家门口那块青石板带着阳光的温度。

有一次出差路过老家附近的城市，我特意绕道回去了一趟。远远望见老屋还在，门前那棵枣树也依旧挺立。我站在门口，脱掉皮鞋光着脚走进去，那一刻，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。

现在每次回家，母亲还是会习惯性地问我：“鞋够不够穿？”我说城里什么都有，但她还是悄悄给我塞了几双手工鞋。

我不忍拒绝，只能默默收下。因为我知道，那些细细密密的针脚，是她无法说出口的想念。

就像余光中先生写的一样，“长大后，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”。而对我来说，乡愁是一双永远合脚的布鞋——它不华丽，却最懂我。

有时候，我们以为是在寻找远方，其实不过是在找一条通往内心的路。而这条路，始终连接着那片生养我们的土地。

去年春节，我终于带着妻儿回了趟老家。刚进村口，邻居大爷笑着说：“你小子总算回来了，你娘天天念叨你脚凉不凉。”

那一刻，我鼻子一酸。原来，在外漂泊这么多年，别人问你是谁，而家人只关心你是不是还穿着他们为你准备的那双鞋。

如今，那双布鞋静静躺在我的衣柜角落。偶尔翻出来看看，还能闻到樟脑丸的味道，也能看见岁月留下的痕迹。

但我知道，只要我愿意，随时都可以穿上它，回到最初的地方。